蒋多多- 第二话 妄评《围城》电视剧的再创作-聆夜听雨

蒋多多| 第二话 妄评《围城》电视剧的再创作-聆夜听雨

蒋多多
文 / 邢兆雨
《围城》的主角方鸿渐,原书中最先是由苏小姐说出来的。
在孙太太说完孙先生赌钱的事儿后,这样写道:“苏小姐听了最后几句小家子气的话,不由心里又对孙太太鄙夷,冷冷说道:‘方先生倒不赌。’”
孙太太言其夫赌,苏小姐说方鸿渐不赌——便是从故事的开始苏便相中鸿渐为其丈夫,与鲍小姐只是旅途寂寞、寻找玩伴的出发点是截然不同的。另外,于这里铺垫,洗手绢、缝纽扣这些“妻子对丈夫的义务”也顺理成章;与鲍之种种勾引伎俩并不相同。
而电视剧中则另做安排,鲍小姐先行登场,再由孙太太展开议论:“这几天你注意没有,她把方先生的灵魂都勾出窍了。”同苏小姐那句话一起隐去的,还有忠厚老实人的恶毒一节。苏小姐似乎简单的六个字并不简单,电视剧这样的简略处理是我不能满意的。

忽略掉苏、鲍出发点的不同,电视剧呈现的是更为激烈的竞争戏码。为此,电视剧中要鲍小姐也在上海下了船——原作中鲍小姐于香港下船,鸿渐与苏小姐是去往上海的。
苏小姐用眼神将鸿渐拉来身边,将洗手绢一段提前上演——洗手帕、缝纽扣一段本是发生在从香港到上海、没有鲍小姐的那一段时光。鸿渐和鲍小姐相互点烟之后,剧中鲍小姐夺过鸿渐手中苏小姐的手绢,肆意笑着扔进了海里,耀武扬威。继而苏小姐怨恨地离开。
将原本并不同时发生的故事捏在一起,最大的收益是节省了篇幅——用甲板、餐厅、客舱几个场景便简单讲述完船上的故事。如强扭的瓜不甜,这些强行凑在一起的情节丢掉了太多原文的味道,也因此忽略掉了很多有趣的细节。

其一是原著中洗手绢一节,其请求本是自然而暧昧的,时机是恰好的——鸿渐在甲板吃桃子,汁液沾了满手,用小指勾手帕擦手后被被要走。擦桃汁的手绢必然是极脏的,而剧中改为鸿渐在甲板用雪白的手绢擦脸,使苏小姐的举动更增刻意与尴尬。另外在人来人往的甲板,孤高的苏小姐应是很难做出索要手绢的举动的。原著中苏小姐是在甲板时借出手绢,两人下舱之后方才索要手绢来洗——这样才合情合理。

其二是鸿渐对于苏小姐“尽义务”从疑惧到毛骨悚然,原文中有着精彩的描述,而电视剧中只改为鸿渐半开玩笑的一句:“那是丈夫……那是妻子对丈夫的,哈哈”,是完全不够、完全走样了的。
更重要的是,鸿渐在船上只有一瞬对苏动心,在疑惧之时便已“自信对她的情谊到此为止”;少了这一段重要旁白,开春后鸿渐拜访苏家便可能不完全出于寂寞无聊。

其三是管舱阿刘那“又诧异、又佩服、又瞧不起”的复杂心情化作的一口浓浓的唾沫。每次读到不禁拍案叫绝——对于这种心态,恐怕再难有更传神的描写了吧。

还有几处不是很满意的改编,相对无关紧要些。
一是鲍小姐在勾引鸿渐的晚上,原著中是鸿渐先馋嘴似的吻她,鲍小姐暗示、依顺着将吻由急忙粗率稳定下来,绵长得妥帖完密。而剧中改长吻为短拥,其力度完全不同;由短拥直接到夜里幽会也不合情理。
剧中鲍小姐挣脱拥抱说:
“太便宜你了,你还没有向我求爱呢!”
原著中鲍小姐推开鸿渐手臂说:
“太便宜了你,你还没求我爱你!”

二是在鲍小姐即将下船时,原著中苏小姐对鲍小姐说:“你可以把方先生跟李先生介绍介绍。”
电视剧中苏小姐说的是:“你可以把李先生给方先生介绍介绍。”
细追究起来,前者是将情人介绍与未婚夫,更有坦白与情人之真情、抗拒既定婚姻的倾向;后者是介绍未婚夫与情人,像是携原配夫人请小三吃饭,大有请之知难而退之意。私以为原著的用词更为妥当,苏小姐这句话是将鸿渐对他与鲍小姐这段感情的天真幻想挖苦到了极致。
原著中写道:方鸿渐“恨不得把苏小姐瘦身体力的每根骨头都捏为石灰粉。”而鲍小姐不过“没理她”。鸿渐的囧和恨是有理据的,他自以为和鲍小姐是真心。而鲍小姐应该不会在乎:一来本是她勾引鸿渐,二来她在英国时地风流事也多了,并不在乎多这一桩。而电视剧中鸿渐不过是沉着脸,反是鲍小姐着力地表现了愤怒。
是为第二话。

本系列 往期
妄评《围城》电视剧的再创作——序言
妄评《围城》电视剧的再创作 | 第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