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多多| 种地那点儿事 短篇小说-吉林农信工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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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 | 种地那点儿事

作者 | 李艳明 单位 | 郭尔罗斯农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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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最近刚刚娶了儿媳妇，农村有句俗话，老儿子娶媳妇，大事已完毕。按常理，老张应该消停地在家当着他的老爷子了，可老张却总觉得有点儿闹心吧唧的。一向孝顺听话的儿子二驴子，自从被儿媳妇小梅介绍加入，郭尔罗斯农商银行客户微信群后，就像变成了一头野驴，越来越不听话了，总吵着嚷着要开一个什么家庭会议。老张真后悔，当初怎么给儿子起了一个“二驴子”的小名。儿子的这一反常举动，老张心里明镜似的，二驴子就是再借给他两个胆儿，也绝对没有敢和自己分庭对抗的妖劲儿，这一定又是二驴子媳妇小梅背后使的道眼。一想起二驴子的媳妇小梅，老张就气不打一处来。小梅能进老张的家门成为张家人，这完全是她和二驴子自由恋爱的结果。说句实在的话，儿子这桩亲事压根就没有随老张的心愿，如今这个时代，父母又不能包办和干涉儿女的婚姻。没办法，老张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干瞪眼，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了，内心的苦闷又向谁说去？然而，让老张没想到的是，儿媳小梅进张家门还不到三天，老张就品出来了这个他不喜欢的儿媳小梅，还真就不是一个什么省油的灯！狗大点儿的年龄，整天就像一个事妈似的。儿媳小梅一会儿说，鸡窝的方向不对了，缺少阳光母鸡不爱下蛋，一会儿又说，应该给圈里的猪放点儿音乐听听，猪心情愉快时爱长膘儿。整天净出一些新彩儿，幺蛾子，自己说啥就是啥，指手画脚的整得全家人都围着她转，儿媳小梅还真拿自己当张家的“少奶奶”了。起先，老张觉得儿媳刚进门，就耐着面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干涉儿媳小梅的所作所为。再看儿子二驴子呢？那对媳妇小梅绝对是百依百顺，言听计从，就差没给媳妇直溜地跪着了。别说，这还真应了那句老话：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儿媳小梅拉二驴子进郭尔罗斯农商行客户微信群，具体啥目的，老张是一概不知。一看儿子在小梅面前，那一副贱骨头的小样儿，老张的心里就像打翻了的五味瓶一样，什么滋味都有。想想自己年青时，那也是村里响当当的名人，大事小情也离不开的头面人物，如今恐怕真要败在儿女手上了。真是年青时露多大脸，老来就陷多大眼！不过，老张必定又不是一般人，他的心里实在是有点儿不甘心，确切地说，老张是不想委屈在儿女手下过日子。
尽管儿子二驴子闹着要开家庭会议已经有几天了，老张就是不答应。老张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一是不想在生活的铁锅里，让儿子和儿媳给煮上一锅夹生饭。老张另一个目的，就是想拖延一下时间，逼儿媳小梅“原形毕露”！然后再掐一掐她的尖儿，杀一杀儿媳小梅的威风。刚进门没几天就想效仿慈禧太后“垂帘听政”，这还了得！老张别别冷冷地又拖了一周的时间，原本想逼儿媳小梅先说话，可就是不见儿媳小梅表态。相反，倒是老张自己先沉不住气了。儿媳小梅年纪轻轻的就有这么深的城府，实在是出乎老张的预料，一番哀怨后，老张不仅又暗骂起儿子二驴子来。娶回一个这样精明绝顶的媳妇，今后一家人还不得让人家耍的跟猴儿一样的滴溜转？老张虽然是和儿子小两口致气，但在老伴儿背地里一番成破厉害的劝说下，向来有一定老主意的老张也不得不妥协让步了。自古都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家庭的事真的就不能太求真儿。常言道：树大分枝，人多分家。二驴子小两口，没准儿就是想闹分家呢。除此之外，老张就再也想不出儿子要开家庭会议的理由来。老张转念又一想，二驴子小两口分出去过也好，眼不见，心不烦，省得在自己眼皮底下，净给自己惹气生。老张最终就是抱着这样的目地召开的家庭会议。
说是家庭会议，可参加家庭会议的只有老张老两口和儿子小两口。老张的大女儿早就嫁到外地去了，姑娘是外姓人，人家根本不想搀和娘家一些鸡毛蒜皮的家务事。孤独的老张一脸无奈地坐在炕沿边，他暗浊的眼神里又是显得那样的无助，一张紫铜色布满沟壑的老脸拉的快有一尺长了。老张也不出声，他先满满地装了一袋烟，然后就慢腾四稳地吧嗒起烟来。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老张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想静观其变，然后再来个以静制动。老张要掌握主动权，他不想在儿子小两口面前低头甘拜下风。
屋内悄然无声，静默异常。
半天后，一切果然向老张预料的那样，儿媳小梅先向二驴子使了一个眼色，二驴子又向小梅点了一下头。儿媳在一旁装枪，儿子傻狗不识臭地就放枪，老张看在眼里，他这个气呀，这要是他年青时，早就伸手动五把抄了，也许是年龄大的原因吧？他最终还是压住了火，其实，老张是不想在儿媳小梅面前失态，他要保持公公的尊严神圣不可侵犯。
二驴子也不看看是啥火候，就傻了吧唧地开口道：“爹，我和小梅考虑很多天了。前两天郭尔罗斯农村商业银行信贷员来了，说国家今年要调整农业种植结构，我们俩认为今年咱家要改变一下以往的种植模式……”
原来二驴子小两口，并不是向老张想的那样要分什么家。夫妻二人打起了种地的主意。这分明是在夺权！老张浑身的血液腾地就涌上了脑门。还没有等二驴子把话说完，老张就抓住烟杆，把烟锅里没抽完的烟丝连同烟灰，在炕沿上嘚嘚地就是一阵猛磕，直磕得星光四溅，烟灰横飞，随后就把烟口袋往烟袋杆上一缠，顺手就甩在了柜盖上。柜盖上双眼半睁半闭，似睡非睡的大花猫，被吓得“嗷”地一声，一个高就蹦到了地上，头也不回地撒腿逃之夭夭了。老张把头扭向了一边，他不想再多看儿子小两口一眼，也懒得和二人说话。
“爹，问你话呢。咱们家今年不种大包米和高粱了，行不行？”二驴子见父亲半天没出声，就不知深浅地又问了一句。
“种啥？”老张回过头去，一瞪眼反问，他显然有些恼了。
二驴子抿嘴笑了笑，小声道：“种点儿来钱的经济作物呗。”
老张手一挥，大声道：“行，那就种大烟吧！这玩意儿来钱快！”
二驴子看了小梅一眼，小梅却是一脸严肃的表情，她似乎略有所思。
二驴子嘟囔道：“爹，你这不是抬杠吗？你说，这么多年你就认准大包米和高粱了。能不能换换样？再说了，年年种地都去郭尔罗斯农村商业银行贷款，咱们家啥时不再依靠贷款过日子？”
老张眼皮一翻，说：“靠贷款过日子，那不是给你们小两口结婚拉的饥荒吗？那你们说，你们两口子想种什么吧？”
“爹，听郭尔罗斯农村商业银行信贷员说，今年秋后玉米价格不能太好，我们想种香瓜。”一直沉默的小梅终于开了口，因为公公的话里已经捎带上了小梅，她不说话也不行了。
听了儿媳小梅的话后，老张不以为然地说：“生产队时代，我连续当了多年的队长，那时的瓜果蔬菜都上不了主业。郭尔罗斯农村商业银行信贷员是农业专家啊？说啥你们都信，真不知你们年轻人是咋想的？”老张说话的同时，也在努力地平息着自己的心态，他能说这样的话来，真就算是给儿媳小梅留面子了。
二驴子眨了眨眼，一旁试探着，又像是恳求地说：“爹，你看这话让你说，郭尔罗斯农村商业银行是为咱们农民服务的，人家有专人研究国家政策走向。今年，给我们半晌地种瓜可以吧？”
“什么？”二驴子的话，轰击着老张的耳膜，也震撼着他的神经，老张不禁惊诧了。这小两口胆子可真不小啊!
老张家一共才一垧地，二驴子小两口一下就要拿出半晌地去瞎折腾，这等于要了老张的命一样，老张说啥也不干了。父子双方争论来争论去，直争得脸红脖子粗。眼看天就快到中午了，也没争论出一个子午卯酉来。老张的老伴儿这时就一个劲地给老张使起了眼色，同时又悄悄地伸出两根手指示意老张让步。
老张这辈子最大的长处就是听人劝，他见老伴儿表态了，儿子小两口又这么固执，就一咬牙说：“行，就给你们二亩地，我权当荒着喂兔子了！不过，今天咱们把话说明白了，你们小两口种你们的香瓜，我种我的苞米和高粱。到秋你们要是挣不到钱，明年种地就得乖乖听我的。”
“行。”二驴子和小梅觉得很难改变父亲的观点，也只好异口同声地接受了父亲的建议。
春节在喜庆祥和的气氛中很快就过去了。
一家人相安无事。正月刚过，二驴子小两口就忙活起来了。二人的动静很大，先是去东江湾拉河套土，后又去牧区买了几四轮车羊粪送到了地里。二驴子又找来几个本屯的好哥们，过来帮忙在园子内搭建了一座塑料暖棚。无论二驴子他们怎么忙，老张就是一手不伸。站在院中，斜眼看着几个忙碌中的小青年，老张不屑一顾的神色中就差没说胡闹了。
育完瓜苗后，二驴子简直成了古书上说的大家闺秀，他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进。整日地和他的瓜苗厮守起来，二驴子心里十分清楚，他种下的不仅是瓜苗，也是他和小梅的希望，香瓜收获出钱的季节，二驴子要让父亲心服口服，改一改老脑筋。
二驴子和小梅无不热烈地期待着收获的季节！
四月中旬的一天，天上洁净无云，万里蔚蓝。
在盎然的春意中，二驴子把瓜苗移到了平整好的土地里，别人在瓜苗上只罩了一层塑料膜，二驴子却在瓜苗上面罩上了双层塑料膜，一层塑料膜紧挨地面，另一层塑料膜被扣成了拱形。二驴子小两口儿不止一次地计算过，双层塑料膜的积温要比单层塑料膜的积温能提高数百个小时。这也就意味着二驴子的香瓜会比别人的香瓜提前开园。种瓜果蔬菜就和做买卖一样，一定要抢占商机。有时仅一天或几天，就决定一年收入的盈与亏。一切尽管做得缜密无遗，二驴子还是有点儿不放心，他索性在瓜地头儿搭建了一座简易窝棚，扔下新婚燕尔的妻子小梅，独自搬到瓜地去住了。在二驴子的精心照料下，瓜苗长势良好，并很快就结出了毛茸茸的瓜蛋儿。看着塑料膜下的一个个瓜蛋，二驴子就像看见了自己未来的孩子一般，心里就别提有多美了！
付出与回报是孪生兄弟，6月初，在二驴子和小梅的期盼中，香瓜收获的季节到了！二驴子是前后屯最先采摘香瓜的农户。二驴子把香瓜按每斤20元钱的价格，卖给了小梅在网上联系的哈尔滨老客。二驴子的二亩地香瓜一共收入3.5万元。呆在家中的老张听了这个消息，先是一惊，随后就一声不响地抽起烟来。老张忽然感觉儿子自从娶了媳妇，加入郭尔罗斯农商银行微信客户群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也越来越让他看不懂了。
二驴子二亩地香瓜卖了3.5万元的消息，就如一场沙尘暴一样，很快就席卷了村里的大街小巷和田间地头。一时前来取经咨询的人络绎不绝。二驴子和小梅在家里办起了香瓜种植技术培训班，小两口把香瓜种植技术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乡亲们。
这天，老张一反常态，主动上赶子地问儿子：“你的香瓜也罢园了，下一步想种点啥？”
二驴子成竹在胸地回答：“种大白菜！”
老张点点头，随后不紧不慢地说：“农谚说，头伏萝卜，二伏菜，种大白菜还早着呢。”
正处在兴奋劲上的二驴子一摆手，说：“爹，你那都是老黄历了，按你的想法就得卖秋菜了。爹，你想想，那时秋菜大量上市，大白菜能卖几个钱啊？”
二驴子的一番话，老张觉得有些在理，不过，他又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侵入了心头，究竟是苦还是甜？是酸还是涩？老张自己也弄不清，他只感到羞愧之中又是一阵迷惘。儿子这又是卖的啥关子？老张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爹，我的想法，明天就起垄，我估摸着八月节前后，我的大白菜就能上市，一斤咋也能买三四毛钱以上。我的地少就得抢在别人之前卖大白菜了，这样才能多卖点儿钱。等卖完了大白菜，我们两口子还能帮你收苞米呢。”二驴子的话很诚恳，也句句在理。
老张低下头，沉默不语了。现在已经看出了玉米掉价的态势。当初儿子要半晌地种香瓜，自己不给。现如今儿子的二亩地香瓜就出了3.5万元，这还不包括后期的大白菜钱。老张觉得眼前出现了一堆花花绿绿的票子，忽然被大风刮走了。本来属于自己的钱没拿到，老张这个悔呀，他真想打自己两个嘴巴。
内心一阵翻腾之后，老张又不禁暗自庆幸，儿子有了这样的经济头脑，多亏老张家祖上积德，娶回了一个小梅这样的好媳妇，看来自己不能再用老眼光看待问题了，脑筋是应该换一换了。老张这回算是心服口服了。他凝想神游，魂摇魄荡，心中不禁激起一阵奋发向上之感，老张的心里比蜜还要甜！
骄阳似火的酷夏过去了。八月节前，二驴子的大白菜如期收获了。二亩地白菜又出了1.5万元。加上先期的香瓜钱，二驴子二亩地除去投资的费用，一共出了4.5万元。
不久，老张主动提出召开家庭会议，要研究明年种地那点儿事……
（原载《金融文坛》2017年8月日 总第三十二期）
主编 / 阿 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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