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多多| 盼雪（文：贾军） 散文-武功书院

蒋多多
每到十月底，关中平原的冬季就到来了，凛冽的西北寒流让这片大地迅速进入冬眠。今年的寒流却迟迟未至，可是天气已经颇冷，我减少了很多户外活动，可还是冻了右手食指，只要生命不息，就必须忍受这种怪异的疼痛，但更痛的还不在此。
已经很多天没有看到你的身影了，我知道这个寒冷的冬季你不会在我身边出现，新竹苑将更加荒芜。
几天前的一个夜晚，我便开始怀想，在一个经典的蓝天下，和那些阳光下孵化的信仰，还有西面的大山一个高度……和我文字酬和的诺言已经成为历史，留给我一个紫色的记忆，可你不在那个记忆的方向……我的视线在伫望中逐渐清晰,又忆起你说做海上花的情景，你说或许只一天，秋雨后你来或者我过去，你还说这个冬天将不再拒绝快乐，不拒绝和我一起的所有浪漫……可我还是没有等到你的归来，只看到那遥远的雪山又增加了高度，雪山上那丛我不熟悉的紫色，虽然遥远却熠熠生辉，我知道，她必是我一生的挂念和关注。
紫衣诗手当空舞，碧海云天波澜生。
一颦一笑千金重，曼歌妙吟万玉轻。
我欲惜春无华埠，昏昼自古难相逢。
有幸红枫栖梧桐，为谁凭栏空伫风？

这是我在灵魂颟顸时胡乱吟咏的、自己都不懂的句子——我是没有理由说这些话的，因为我只给了你几句虚渺的应和，我何尝如自己所许诺的等待你的黛眉微蹙，等待你把我移向云里、加黑……也许在你看来，我如山下的一抹寒霜，早随小溪飘去了。
你我是在文字里结识，我被你婉约柔肠吸引，那时候我很想带你去我的新竹苑，你随我去了五六次，跨时十多天，然阍人千唤不应，耽误了你撰稿的很多黄金时间——你那时不时诗潮袭来，一两天就能看到你的新作，我记住了你是李易安的同乡。我在孤独凄冷中思念着你，你突然来了，虽然你来去飘渺如风，但对我的影响今生不能忘记了。
现在已经很多天没有你的音信，在这个孤独冷漠的世界，我又怎样如年般的度日呢？我真想放声呼唤，可你不允许我有那样的豪情，况且我又凭借什么自怨自艾呢？望眼暮霾昏沉的天空，没有一只鸟雀，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不禁盼望起有雪来仪。冬日里，雪是一种蓬勃的力量，诞生于九万里的高空，凝九万里水汽，聚九万里尘雾，具区吞灭三州界，浩浩汤汤纳千派，每一个细胞每一个分子的梳妆，比新嫁娘更精心的梳理，才有这微细微妙的纷纷扬扬。

黄昏时候雪居然来了，开始时并不很大，她柔情地落在我的眉梢、脖间，温润着我的视线和肌肤，我轻吻着这比恋人更轻柔的生命，想起童年在雪地玩耍的情景。那是一所乡村小学校的课间，同学们在操场狂奔，呼喊，欢笑，蹲下身在雪地印着小手印，写着自己最要好同学的名字……现在我又怎能如此，我的虚伪让我放弃了很多良知。我用舌尖舔了一下雪花，我把你的名字就写在这心里的雪花上，在它的每一个角上都写上字。
雪鹅毛般的更大了，夜里能听到簌簌落玉的声音，就像童年的枣树下，已经记不清是几月了，满树的枣花和枣子一起歌唱。小阿妹在树下等着哥哥摘枣子，我很快地爬上树杈，摇晃，金黄的枣子簌簌落下，你的脸吃吃的朝上，举着双手，闭了媚眼银铃般笑，接下来就和我一起捡拾，最大最红的枣子都分给你……这一夜好大的雪啊！第二天早饭后，太阳在东方照着，我开始给小阿妹塑像，雪人和你一般高，一般可爱，我还幻想长大后真的就做雕塑师，在一块很小的白玉上雕刻你的塑像送你。可你没有给我这样机会，后来你在村口的水库洗衣服时溺水了……我看见你的躯体伏在牛背上……我埋怨这伟人缔造的陷阱……埋怨这天下午放学迟到的老师……你后来躺进一只旧木箱走了……我记得你入土的地方，可是很多年我没有去看望过。

就让雪下得更大些吧！让雪帮助大路两边参天的杨树通枝连理，我们上学就好像走在玉廊下。地上的雪太厚了，我们一个踩着一个的脚印前进，实在走不动就躺在白玉床上，调皮的同学甚至还打滚，但我不能打滚，这时候总是我帮你背着书包……你那时学习太优秀，和我一起做作业总是踏实认真三好，可我写一会就必须玩一会。看到你一声不吭专心学习，我就说，我给你包块糖去，你就咪咪笑着等待我，我转过墙角，用早已准备好的糖纸包一块贞洁的雪，拿来送给你，你其实知道是雪，可还是佯装一副期望的神情，小心打开，然后就格格笑……我很依恋你的笑声，后来再没有遇到这样的温馨和宽容，可是你却永远走了……生产队仓库失火，你父亲冲进火堆，后来你辍了学，和大人一起在田地劳动，再后来又在县旅社做服务员，一个远方厂家的采购员带走了你，我从此再也没有见过你，听说后来那采购员的老婆打折了你的腿，再后来你去广东打工，可为何要从大桥上翩然飞逝？
让雪永远不要停下！我已泣不成声，这世界不需要太阳，也不需要困窘和迷惘。为了生者不再残忍，为了死者能够安息，我愿困居斗室，永远在阴冷黑暗中平静。从此后，我就是雪的情人，雪就是我的主人，你会因为思念雪，而偶然想到我吗？
作者简介：贾军，武功贞元人，70后，自由职业，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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