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多多| 生活与写作,再与中学生谈写作 教育-人民杂志
蒋多多
宋代理学家朱熹有言:“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其用意虽另有所指,然对文学创作亦大有借鉴意义。
那么,创作的源头何在?在于生活。
深入生活、了解生活、体验生活是文学作品反映现实,塑造形象的第一要诀。杨沫在写《青春之歌》时,并不是单凭她编故事的能力而成的,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这也是和我的切身体验分不开的。因为我曾有过和林道静大体相似的生活经历、大体相同的所走过的道路。”
巴金在谈到《家》的创作时也这样说:“我可以说,我熟悉我所描写的人物和生活,因为我在那样的家庭里度过了我最初的十九年的岁月,那些都是我朝夕相见的,也是我所爱过和恨过的。”而著名作家柳青在写《创业史》时,曾在陕西长安县蹲点十多年,并兼任长安县委副书记。
他平易近人,普通随和,与群众打成一片,群众对他也无话不谈,无话不讲。逢年过节,红白喜事,几乎都少不了他,甚至小俩口吵架也找他评理。正因为这些作家有雄厚的生活基础,才能在自己的作品中有淋漓尽致的描绘和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
善于观察生活、善于剖析生活和提炼生活,这是作家表现时代、刻画人物的又一途径。著名散文家杨朔在谈到他的创作经验时说:“我决不放松去观察了解我周围的人,这些人整天在你身边,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看惯了,你也许会说没有什么要知道,就是这些身边的人,在写作时,常常会给我们最大的帮助。”
为了说明这一点,我们来看下面两个人物形象:葛朗台和泼留希金。两位都是世界文学宝库中典型的吝啬鬼形象。前者是法国短篇小说家巴尔扎克笔下的人物,后者是俄国小说家果戈理笔下的人物。
两者虽有惊人的相似性——吝啬、贪婪,但作者在深入生活,高度概括现实的基础上,又透过其灵魂揭示了他们性格的不同点——葛朗台的贪婪、狠毒,泼留希金的贪婪、猥琐。
葛朗台的最大爱好是占有金子。只要能弄到金子,看到黄灿灿的金子入了自己的金库,他就心满意足了。
当他的妻子和女儿正在欣赏别人寄存的一口金匣时,无意中被葛朗台看到,他一面喊着“金子,金子,真金子!”一面像一头老虎扑着一个睡着的婴儿,硬是要从金匣子上撬下一块金板来。
女儿珠泪涟涟,妻子气昏过去,但他视若无睹,只是瞪着血红的眼睛要剥金子。当医生要为妻子治病时,他关心的不是妻子的病情如何,而是“这需要多少钱?”为了守住金子和更多的占有金子,他终生不让女儿出嫁,因为陪嫁会损失自己的一部分金子和财产。
妻子死后,他又用欺诈和威逼的手段迫使女儿放弃遗产继承权,从而使葛朗台陷入异常的兴奋和疯狂之中:“啊,宝贝,你真是我的好女儿,你是孝顺爸爸的!”
几乎搂得女儿喘不过气来。末了,到了葛朗台临终的时候,他对什么人也不放心,唯一能做的,是把金库的钥匙紧紧装在贴肉的口袋里,让人用车把他推到金库门前,整日里目光呆滞地瞪着密室的门。
他觉得,只有这样,心里才踏实。当老头实在坐不了的时候,他躺在床上,但时时用手在身上摸着、摸着,只要金库的钥匙还在,他便露出满意的笑容。弥留之际,牧师拿着金十字架给他做弥撒。
当十字架刚一靠近他的嘴唇,他那本来已经昏黄,模糊不清,似乎几个钟头都没有转动一下的眼珠忽然复活了,呼地扑起来要夺过十字架,然而,“啊——金——”,“金”字还没出口,一口浓痰卡在喉咙——一命呜呼了。
比起葛朗台来,泼留希金则更加吝啬和贪婪。他靠赖、靠骗、靠拣而起家。家有良田万亩,仓有余粮万石,面粉霉烂硬如石块,然而他的穿着却寒碜得令人恶心。
头上是一顶脏得油黑发亮、似乎几十年没有洗也没有补的破帽子,脖子上围的说不上是袜子、腰带还是其他破玩意,身后拖着三片破衣裙,以致让乞乞科夫(故事的见证者)在很长时间内不能断定他是男是女来,不知道该叫“先生”还是该叫“妈妈”。他“拾”东西的本领高得惊人。
只要是他经过的路面,就不用打扫,因为凡是路上所能遇见的东西——瓦片、布片、纸片……都被他一扫而光,管它有用无用,只要能捡回来,躺在他的破烂堆里,他便心安理得。
一位妇女在井边洗衣服,忘记带回水桶,不一会就成了泼留希金的“战利品。”当人家找上门来要时,他指天发誓:这桶是他父亲甚至祖父的祖父什么时候买的,已经用了几世几代,是祖上的传家宝,哪儿会是你的呢!
两个出嫁的女儿时常来看望他,给他带了睡衣、面包等,然而他回报给女儿的,只是很“大方”地从桌上抓起一粒小扣子给小外孙玩。
以上两位形象生活中有影子、有原型,但作者通过对大量吝啬鬼的揣摩和研究,找准了切点,把握了本质,因而在合理剪裁、提炼加工的基础上使人物的个性如此鲜明和突出。
这就是说,深入生活、占有材料是创作的先决条件。没有生活就没有文学作品,任何空洞的、企图跨越生活的文学创作是不存在的。
当然,读书也是了解生活、占有材料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秦牧的《土地》洋洋洒洒,旁征博引,从古代晋公子重耳的流亡说到外国侵略者的掠夺,极力强调了土地的重要性,材料异常丰富,是因为它阅读了大量的书籍,掌握了大量的资料;姚雪垠的《李自成》描写了三百多年前李自成领导的明末大起义,卷佚浩繁,史料翔实,是因为它阅读了大量的明史。事实上,读书是获得写作材料的一条捷径。当你的材料库不断丰盈时,动起笔来就可以随时拈取,游刃有余了。
但是,一篇作品最后的句号并不等于大功告成,好文章是改出来的。鲁迅说他的文章不是一遍、两遍地改,而是八遍、十遍。古时候,贾岛就为了一个“敲”字而留下“推敲”的典故;王安石就为了一个“绿”字而绞尽脑汁;杜甫更有“为人性癖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警句。
可见,大凡有成就的作家都善于在“改”字上下功夫。改是一种更为艰苦、更为细致的工作,有时甚至要付出比初稿更多的心血。
不历苦中苦,难得甜中甜。热爱生活吧,用心融入生活、理解生活,生活会给你带来无穷的乐趣和创作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