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多多- 石寨山游记 静水微澜-印象黄陂

蒋多多| 石寨山游记 静水微澜-印象黄陂

蒋多多
文 图 | 静水微澜
前几日,@苹果和@晓雪相继推出《龙王尖》,讲历史渊源、写山寨风景、抒万千感慨,一时引人入胜。龙王尖,就在老家不远处,每每回家路上,经过绿林塆,还可以远远打量。
但是,这么些年,我都没去过,难道是从来都没有登山怀古的意愿吗?我问同志哥:我们为什么还没去爬过龙王尖呢?同志哥满脸懵圈:我哪晓得你为什么还没去爬过龙王尖呢!
上个周末在老家,两天的迎来送往确实有些累了,闲下来的夜晚,站在露台上发了会儿呆,视线之中,前方是影影绰绰的一座大山,我幡然醒悟,这么些年为什么没去龙王尖呢?原来是因为门前这座山,山顶那座寨。


门前这座山没有名字,老人家说起来就是一个“寨”字,山不太高,约莫二三百米,寨顶有石头房子,还有石头城墙,我且称之为“石寨山”。比起龙王尖,虽然规模悬殊,但都是先辈遭逢乱世时,苦求生存的遗迹。
关于石寨的渊源,一说,是元朝时为躲避凶悍的蒙古骑兵,当地乡民上山筑石寨而居,蒙古骑兵常年于马上驰骋,膝盖弯曲不甚灵活,登山格外艰难,自然不会上山追捕,因此,乡民在山顶石寨得以安居。
一说,是因为清朝太平天国运动,记得历史课本是褒奖了那一场农民运动之反抗精神的,殊不知十余年的战乱,致使中国人口锐减,江南富庶之乡,战后人口尚不足战前三分之一,战时耕不糊口、民不聊生,即使地处偏远的山区,亦为躲避战乱,不得已放弃家园,蜗居山顶度日。


2014年的春天,回老家的时候听爹爹说起,门前那山顶的石头寨子,一时兴起,拉上同志哥就奔向石寨山。南面的山脚下有一口池塘,名曰“老虎塘”,水面形状并不似老虎,也许是很久很久以前曾有老虎在这里出没也未可知!
池塘边一条窄窄的石径延伸到山林中,大大小小的石块间距不等,匍匐在经冬后枯萎的茅草丛中,虽不显眼却也隐约可见。也许,这条路曾是先辈进出石寨的要道,连起山顶的房屋和山脚的田地。
后来人或者砍柴或者放牧,也将这条路踏出勃勃生机,略一想象,似乎还看得到他们在石径上穿梭往来的灵活身影。而今人疏离田地、不理农牧,这条路也就渐渐荒废,只剩些野花野草在山风中寂寞的舞蹈。


玩玩打打一路上山,将近山顶时,一圈城墙映入眼帘,远远看去,城墙与金黄的茅草浑然一体。各种块石、片石、毛石,丝毫不用坐浆,只是干砌而成,形状不一的石头应该是就地取材,大小搭配、相互咬合、自然接槎,看起来结构坚固的样子,墙面拙中藏巧也甚是古朴。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前两日去街心花园的工地开个现场会,设计的花坛为毛石干砌,纵向双坡水,立面带角度,墙面不勾缝,效果图看起来稳重端庄,而施工的实际情况却是呲牙咧嘴、进出无序,简直惨不忍睹。
而今,建筑行业的手艺人已然断代,仅仅熟练于流水作业的所谓技工,在古老的建筑工艺前手足无措。现代建筑的审美,只能依靠建筑材料的新奇来实现,可惜了,世上再无手工雕琢的建筑艺术精品。


三月的石寨山,星星点点的松树,装饰着漫山遍野还未从冬天苏醒过来的茅草丛,一片枯黄中点缀着墨绿,那是带着些风情的萧瑟。很久以前,塆子里婆婆妈妈经常说,千万莫嫁到山旮旯里,一年到头、一天到晚,总有砍不完的柴,累死人!
在我的老家,小时候生火煮饭靠着两季稻草,以炭丸补贴,还清楚的记得小时候捏炭的情形,从大脚盆里抓出一颗颗炭丸,晾晒在屋后的空地,十指黑黑要过好多天才洗得干净。好象过年过节时,家里也会买两担茅柴或松丫,用于炸肉丸、蒸肉糕。如此,也曾天真的猜想着,为什么要天天砍柴呢?
关于砍柴的真相不得而知,但象这样满山的茅草,在以前,应该是不会留着它们在土地上自生自灭的。比如石寨的先辈,一定是以茅为薪,会不会,女主人忙完田地的农活,回家的路上随处薅来一抱茅草,于是,灶房的粗茶淡饭,屋顶的袅袅炊烟,都飘散着茅草的暖香。


到达山顶,只一步便跨上城墙,沿着宽约50公分的墙顶,踢着松动的小石子,摇摇摆摆向前走,直到被一棵硕大的槭树挡住去路,而城墙,也在这里形成断壁。立于山巅,面向悬崖,不觉放声呼啸,几近声嘶力竭,感觉神清气爽,就好似那一声呼喝吐尽了胸中浊气。
正在城墙上招摇,电话铃声响起,爹爹来问:那个待城墙高头大摇大摆的人是你不?那个待山椟里瞎喊瞎叫的人是你不?我大声作答:是我,是我,你老人家的眼神还蛮好,耳朵还蛮灵哟!
坐在城墙上稍作休憩,遥瞰东面山下,正是我的村庄,只一眼,便清晰的望见我那坐落于村南的乡居。不知道,这山顶石屋的主人,会不会在晨昏时候,偶生闲情,也如我一般坐在城墙上,望见山下荒芜的良田,望见村庄空寂的旧居,只怕是,心中难免生出凄楚与悲凉!


蜿蜒的城墙,被风雨侵蚀了无数个春夏秋冬,建成时的巍峨高度应是逐年佝偻了,却还依旧守护着这一片天地,将山顶相对平整的土地圈成一座城。城墙多处断裂,并不能用步距丈量,胡乱估计一下,城中面积只怕也有一二千平方米,纵横排列着若干狭小的石屋,每间面积约莫七八平方米。
留存最好的房屋,也不过耸立着一米来高的断墙,更多的,只剩一地的乱石散落在树丛下、墙基处。乱石堆里并未见到瓦砾碎片,想来,当时的屋顶可能也是就地取材,只用茅草搭盖也未可知。从因陋就简的建设,猜想先辈们当年不得已栖身于此,可能也只是权宜之计,并无长久居留的打算,终究,还是念着山下的家园。
到如今,规整的房屋已经垮塌不堪,曾经遮风避雨的“家”,早被杂草灌木与歪脖子树占领了全部空间,石屋不言,谁知其中流转的悲喜,只有山中日月,见证着人世沧桑。


第一次上山与古石寨相逢之后,颇有些兴趣盎然,离开后竟也是余兴未了,一年时间之内,又陆续去了两回。也发现,冬春之际上山最易于行进,其它两次,山路上荆棘密布让人寸步难行,石寨里灌木丛生视线重重受阻,都不如第一次那么教人心旷神怡,于是这两年,也就淡了登山的心思!
直到@苹果和@晓雪关于龙王尖的两篇美文横空出世,那一颗寻幽探奇的心,又被勾得跃跃欲试。龙王尖在印象黄陂人的邀约之下总有一游,只是不晓得会在哪一天,而我眼前的石寨山,也许正等着我去拾起几次登山的记忆与感概!
曾与两位朋友约定,霜降时节来我的老家挖红薯,正好在这段时间里,朋友圈到处有人晒出黄丝菇,鲜美的菇子汤总是叫人馋涎欲滴,正好约着他们连夜赶来,准备好第二天上山,捡黄丝菇,爬古山寨。


原来以为黄丝菇只有春秋两季,不曾想雨水充沛的今年,山里一年四季都有生长。立冬时,清明后,小暑日,寒露节,从去年到今年,曾经四次上山找菇子,石寨山从没让我失望过,每一次,都是满载而归。
一行四人依旧从老虎塘上山,三年前走的那条路已经了无踪迹,完全掩没在荆棘中。为了午餐桌上那一盆汆汤丸子蘑菇汤,我们也是蛮拼,专捡树大林深的山坡寻寻觅觅。满山的刺藤拉拉扯扯,勾住了头发,划伤了手背,撕破了衣裳,谁还在乎那些,远远看到松毛丛中鲜嫩的黄丝菇,全都是不管不顾就往上扑。
刚开始,见到菇子就捡,管它霉了破了烂了,放到篮子里都是战利品。不曾想,越往上走,菇子却越来越多,蹲下来系个鞋带,手边就是一个,眼睛的余光扫到近旁,又是很大一朵。不怪我们挑肥拣瘦,确是篮子装不下,不得不重新倒腾一遍,扔掉滥竽充数的残次品,腾出空间归置个大色鲜的好品相。


四个人,在刺窟窿里摸爬滚打,终于捡满了三篮黄丝菇,看这一个个,头发成了鸡窝,双手布满伤痕,却又都是一脸的志得意满。蘑菇已丰收,再一心爬山可好?同志哥说,我们已经接近山顶石寨了。
再往前走,果然看到有人工堆砌石块的痕迹,只是年代久远,墙体严重坍塌,已看不出来是城墙还是石屋。行不多远,那段曾经相遇的城墙出现在眼前,蜿蜒曲折如游龙般向前延伸,直到消失在远处的杂树丛中。墙体表面风化后的石渣,细密的铺陈在原处,更有爬藤和青苔生在墙顶,装饰着原始又粗犷的城墙。
在城墙上东拍西拍、前瞻后望,一看见城中石屋,不由分说就跳了下去,前几次上来都没有拍到石屋的照片,这次上山也是为了补偿遗憾而来。围着残垣断壁从各个方向找角度,才醒悟过来,为什么前几次上山都没有拍摄石屋照片。各种树木密集生长在石屋内外,视线无法通透,不要说拍全景,即使一间屋子的一面墙,也很难反映全貌。


正在乱石堆里东张西望,那三人已经准备返程,招呼我下山的声音刚刚消散,转眼就看不到人影,这深山野林还是有些瘆得慌,也顾不上怀旧拍照,连蹦带跳的追赶他们而去。
原来还想努力找到那条古道下山,免得迷失在挂刺牵藤的树林里,跟着自诩方向感超强的同志哥,在山里左冲右突,最终还是与古道失之交臂。石寨山不高亦不大,怎么走也都是丢不了的,也懒得着急上火,远远吊在他们身后,视线所及即可安心。
随他们去寻路下山,我且来沾花惹草;在松林里静立,听风的声音空了人心;用手机镜头找寻风景,留下我以为的种种美好;等一只粉蝶停留在紫色的花朵中,妄想留住它的翩翩倩影……


深秋的石寨山,即将迎来霜降节气,五彩斑斓的椿树叶,鲜艳欲滴的红山果,纯朴好看的野山花,将山林打扮得风情迷人。
一根刺藤在山顶弯成一樘门,偶然间停留一只蜜蜂或者蝴蝶,是在倚门而望么,这满山怒放的花朵,哪一朵是属于它的甜蜜?一棵姿态优美的三角枫,伫立在悬崖边,再过些时日,红褐色的叶片就该明艳似火,不知会映入谁的眼帘,只愿岁月不要辜负这一树芳华。远远看见那边一棵花树,艳红的花朵缀满枝条,摇曳在苍翠的山林里,如乡村的漂亮姑娘一样热烈又天真,等我近前,才发觉哪里是花,分明是满树的野山果。
山野的一花一木,你来不迎,你去不留,青睐不喜,无视不悲,只在季节来时开放,季节去时枯萎,一年一度,一枯一荣!如果你在这里找到任何想象与情境,那不过是寄托你自己的喜怒哀乐罢了!


瞎子摸象一般,凭着感觉辨认东南西北,不晓得走了多少弯路,终于看到老虎塘静静的水面。走近老虎塘时,垭口吹过来一阵阵凉爽的山风,迎风而立,燥热顿消,而那一位伙伴,热极渴极之下,直接在老虎塘一通狂饮。
这种原始的登山方式,对我们四个人而言,可能都是前所未有的体验。上山下山艰难的行程,留下满手纵横交错的伤口,分明记得,哪一道伤口是被哪个山坳的刺藤所伤,哪一道伤口是为亲近哪一朵花所留。
因此,更清晰的记得,那道山坳的风景,那朵花的好看,累有所值,苦有所获,我发觉,我是喜欢这种感觉的!遥想徐霞客游历江山,考察地质地貌,描绘华夏风景,编撰美文游记,痛并快乐着,其情怀,其境界,使人高山仰止。


现如今,所谓风景名胜,必得花钱购票方可参观。常常想不通,天地日月孕育的万物灵气,祖辈先贤创造的人文奇观,不应该为人类共有吗?为什么就有人肆意圈起荒山野湖,修条路立个门楼,古景天观就被硬性包装成人家的摇钱树?
祖祖辈辈曾经自由穿梭的山山水水,在人类文明高度发展的今天,竟然演变为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钱,也不晓得这是哪门子的强盗逻辑。保护自然最好的方式应是养在深山人不识,开发旅游、招徕生意,无疑是对自然的践踏,对游客的宰割,又何须粉饰。
如我的那一天,沿着先辈砍柴放牧踏出的石径,上山路上东寻西找捡一篮黄丝菇,立于山巅触摸时光遗落的悲欢离合,下山路上惊艳于山坳深林的秋色绚丽,这样的登山,才可实现最纯真的野趣与雅兴!所以,我庆幸,老家门前有这一座石寨山,兴之所至,我可以自由自在的登高望远,我可以忽喜忽悲的追古思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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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作者 静水微澜,女,造价工程师,长堰姑娘,石门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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